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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蝶夢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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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蝶夢莊生

七百年前, 懷安國破。

應知離沈睡五十三載,再蘇醒時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 借著星河倒影,發現人間早已硝煙四起,生靈塗炭。

怎麽回事?

他調遣所有夢境, 從只言片語斷斷續續拼湊出了這五十三年裏, 人間發生的種種。

蘭珩與世家權謀交鋒, 兇獸妖邪出山亂世。

應知離想起來了, 他為讓蘭珩能保祈清和平安,以夢境蠱惑人心騙套出有關世家的種種惡行並將其告知。

這一舉動雖未傷人,但到底違逆天性, 他承擔反噬不得不陷入沈睡。

清和呢?

應知離皺著眉, 他站起身,開始在無邊無際的夢境裏, 去尋找祈清和的夢。

沒有。

應知離心裏一寒。

發生什麽了?

他再度在無垠虛妄裏, 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尋過去, 生怕錯過一片雲,一場夢。

從日升尋至月落,依舊一無所獲。

應知離腦海裏嗡的一響, 心中寒意蔓延上來,滲透骨髓。

人類不再做夢,多半情況下, 是早已魂飛魄散。

他指尖發抖,竭盡全力保持鎮定。

那蘭珩呢?

祈清和出了事, 蘭珩絕不會無動於衷。

他開始去尋找蘭珩的身影。

蘭珩還活著。

應知離蹙著眉,在得知蘭珩正於滔天烈火中出征後, 他毫不遲疑地離開夢境,朝著硝煙戰場裏走去。

現實裏的四海十洲,早已戰事頻生,各地動蕩。

應知離自知沒有自保之能,只能盡量避開大部分沖突禍亂,一路走,一路打聽著鴻京醫仙的消息。

聽說那個小姑娘在拒婚封斂後離開了鴻京,自此不知所蹤。

血肉橫飛的世道讓他越來越心驚,應知離心裏越來越亂,越來越自責。

他為什麽要沈睡?他為何不能早些蘇醒?

漫天大雪,他花了不少時間與精力才趕至兇煞可怖,滾滾烽煙的戰場。

可終究來晚一步,他卻只見到了倒在半泥半血中,兵解重傷,即將羽化死亡的蘭珩。

他依舊是紅衣玉冠的愷悌君子,卻不再是意氣風發的模樣,血潑灑在冰原山石間,染紅風雪。

只一眼,應知離就看出這個人類生命已至盡頭。

“啊,是夢神呀。”蘭珩笑瞇瞇,唇齒裏卻淌血,“我能同您談一場交換嗎?”

他聲音沙啞,卻仍舊輕快,對死亡毫無任何畏懼,只有坦然。

應知離閉了閉目,沒有回應這個人類的請求,而是直截了當問道。

“蘭月渡現在何處。”

蘭珩神情一楞,隨後,喉嚨裏又咳出了更多鮮血,聲音愈發沙啞。

“雖然我一直很想問,您與她何時相識,但……算了,我恐怕沒這個機會聽了。”

血一道一道的淌,刺目驚心。

“她還活著,如今人在宗門,平安無事。”

應知離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來。

思緒百念紛雜,他面上不顯,只是問起了蘭珩此前的請求。

“你所求所願,是何?”

血跡在雪地上蜿蜒,蘭珩氣息與聲音,都越來越微弱。

“我希望……為蘭月渡求一雙眼睛,讓她重見光明。”

祈清和失明了?

方才稍稍放下的心,再度高懸了起來。

他攥了攥指尖,面上盡量不露出任何心緒不寧的破綻,只平靜道。

“與夢交易,皆需代價。”

應知離知道蘭珩所言非虛,清和多半眼睛出了事,且無藥可治,否則蘭珩臨死前不會仍舊執念於此。

可蘭珩還有什麽可以用來與他交換的?

但沒關系,應知離又想,如果蘭珩出不起這個代價。

那就由他來付。

他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換清和雙目覆明。

“是啊……我還有什麽能換的呢。”蘭珩似乎察覺到了生命即將終結,嘆息道,“我用夢來換吧,夢神。”

應知離一怔。

只見蘭珩虛弱地笑了,目光裏滿是懷念。

“我以我存在的痕跡,去換蘭月渡一雙能看見萬事萬物的眼睛。”

一字一句很慢,卻很篤定。

應知離靜了須臾,闔眸不語。

他的周身漸漸開始縈繞白霧流光,眼眸泛藍,額間神紋若隱若現。

“你是否想好?”

“遺忘是最徹底的死亡,從今往後,你將從六道生靈夢中漸漸淡去,直至不留只字片語。”

蘭珩非常坦然,毫無懼色,反倒有些慶幸之意。

“我都將自己身後名毀的一幹二凈了,這種身外之物,又何必在意。”

“我只是一直在遺憾她的眼睛,臨死前,能再有幸得見夢神,是我得償所願。”

應知離安靜地看著一點點走向死亡的蘭珩,最終,沈沈一嘆。

“她會雙目如初。”

蘭珩唇畔最後揚起一笑。

原本死寂荒蕪的大雪戰場裏頓時雲霧翻湧,應知離闔眸而立,周身白光洶湧澎湃,如浪如山。

良久後,雲霧平息,他再睜眼時,只見蘭珩身體開始徹底粒散消逝。

這個庇護了蘭月渡大半生的男子,此時此刻再無生息。

應知離轉身離去,不再多留。

他想,清和要是知道她師父離世了,得多傷心啊,而且她師父臨死前,依舊那樣牽掛與放心不下她。

得將蘭珩的夢留下一部分,起碼不能徹底讓它煙消雲散。

不然,清和以後是真沒辦法再見蘭珩了。

於是應知離在戰火硝煙中再次孤身回到鴻京,那裏早已混亂不堪,好幾次,戰爭都險些波及到了他。

終於,在懷安國徹底覆滅前,他帶走了那間藥堂。

應知離站在血與火紛飛的天地間,孑然淩厲。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去尋她。

可她又因何再不做夢了?

人再無夢的情況他並非沒有見過,只是極為少見。

應知離心裏生不出多少她未死的慶幸,懸著的心,反倒如墜冰窖。

無情道。

問道無情者,再無夢可做。

他冰涼的指尖再次隱隱顫抖,風雪如刀劈頭蓋臉砸下來。

他太了解熟悉她了。

她壓根就不適合問道無情!她從不是六親不認無牽無掛的人!這種搓磨己身的大道,遲早有一日會逼瘋,甚至逼死她的!

他心口倏地一涼,仰起頭看向天際,神情悲愴。

太冷了,冷到心裏快沒了知覺。

只見原本硝煙彌漫的陰沈蒼穹,不知何時已然霞光萬道,持續數日不散。

他明白,有一部分,是蘭珩身死羽化後溢散的法力所成,而另一部分……

“聽聞蘭珩座下,有位道號名喚蒼靈的弟子出關。”

有人類如此說。

她問道蒼生,一劍扭轉乾坤,蕩滌世間汙穢。

應知離踽踽獨行在滾滾紅塵裏,恍惚覺得,自己也要瘋了。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保持理智與鎮定,沒有猶豫太久,他便下定了決心——去追她。

既然她不再入夢,那他就親自去見她。

應知離知道這個決定,對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麽。

他是祥瑞。

他是一位不知被多少兇煞邪祟覬覦著的,卻毫無還手之力的上古祥瑞。

在動蕩不安,戰火滔天的亂世裏,在所有生靈自保為上能逃就逃的天災人禍中,他要孤身一人,去救一位問道無情的仙君。

而這世間隨便一場硝煙餘威,兵戈廝殺,甚至是隨處可見的沖突,都足以輕而易舉要了他的命。

但是,得救她。

得在她徹底迷失自我前,救下她。

應知離轉身,孑然沒入大雪茫然的殺伐世間。

最開始,他一路險行,磕磕絆絆去追著她。

這一追,就是好幾年。

但太慢了,沒走幾步,就有覬覦他的妖邪出沒,試圖吞噬他,他幾番經歷驚心動魄命懸一線的陷境。

祈清和如今法力太高,也太過強大,隨著蒼靈東君的名號日漸響徹,她往往縮地成寸一日千裏,轉瞬就沒了蹤跡。

他不是善飛的妖,要追上她不是件易事。

於是應知離將目光轉向了蒼靈東君的追隨者。

他想,瞞著自己妖的身份冒充人類,就能跟著這些人類去追上她。

“斬兇營可不收廢物。”負責招兵買馬的斬兇道友如此說。

人類拒絕他的加入。

因為他身無所長自保艱難,理所當然被人排斥嫌棄,誰討伐殺妖會帶一個累贅啊。

應知離知道此舉兵行險招,他若不慎身份暴露,人類絕不會放過他,而他無力還手。

可他別無選擇。

所以他窮追不舍,哪怕要承受無數欺辱謾罵和毆打驅逐,也得跟著這些人,只有跟著他們,他才有機會追上她。

“別追了。”有人類不屑一顧,“孤傲冷情的蒼靈東君絕不會等待一個廢物。”

不,我必須追上她。

不是為了讓她停留,而是為了救她。

這一追,就是百年。

歲月呼嘯,原本曾浩浩蕩蕩追隨東君的斬兇營,在蒼靈東君已然成為蒼靈上仙後,也漸漸放棄了再追隨她,逐漸解散。

開玩笑,蒼靈東君已然是上仙之尊,還有什麽能傷害她?

尋常修士不去給她添亂就不錯了。

於是應知離只能拋下斬兇營,像最開始那樣再次獨自去追她。

可人類嫌惡他,妖邪覬覦他,世間的惡意鋪天蓋地,無時無刻不企圖吞噬他,讓他一次又一次與死亡擦肩。

“別追啦!”有其他祥瑞好心規勸,“天地間所有祥瑞都在避世躲災!唯有你發了瘋一般往戰火裏闖!你嫌命長嗎!”

應知離恍若未聞。

不,我必須追上她。

她如今被無情道囚於囹圄,封了七情六欲,忘了來時歸處,拯救蒼生從不是她的責任與義務,我無法眼見她孤身漂泊。

我只怕來不及救她。

於是他穿過血與火的煉獄,行過前路艱險的荒蕪,蹚過野蠻與殘暴的暗流,無怨無悔。

他無數次被死亡脅迫,瀕死一次,就咬牙再捱過一次。

這一追,又是百年。

別追了,別追了。

所有善良的生靈都這樣勸誡應知離,她是上仙,是人間天上月,沒有誰能摘下清冷的月色,你於她而言無關緊要,再追下去,你會被惡意吞噬,你會被貪婪裹挾。

你會死的!

應知離聽見了這些勸告,可卻從未有一日停下過腳步。

因為我愛她。

她不是仙不是月,她是春□□陽,是千萬時間洪流裏,最平凡的姑娘。

所以我不計後果不計代價,也要追上她。

終於,應知離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歷經千難萬險顛沛流離,在春至那天,見到了她。

那一天,人間的春祭一如既往,熱鬧盛大。

山呼海嘯的歡呼慶祝在四海此起彼伏,世人系春幡跳祈舞,以此祝福春天,迎接春天。

“轟隆——”

可當天地變色,一道驚雷落下時。

所有人面色遽變。

應知離亦是臉色慘白。

因為當他磕磕絆絆來到一處玄灰森然荒涼孤山間,卻看見了心心念念的青衫姑娘正懸立於金色大陣正上空,閉目決然,渾身浴血。

“轟隆——”

又是一道九霄天雷直直砸向她,狠絕一劈,白光一剎間,她如折翼蝴蝶般於空墜落,倒在金色大陣中央,無聲無息。

像尖叫,像刀戈,像死亡的預兆。

應知離兩眼一黑,一陣又一陣眩暈襲來。

他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

他狼狽不堪踉蹌地朝著她跑去,跑進法陣想帶她離開,可陣法禁錮了她的身體,所以他只能將倒在地上的她扶起,抱在懷裏。

探了探她呼吸,弱,但還在。

“轟隆——”

再是一道天雷劈頭蓋臉,咯咯震動。

這一次,伴隨著滔天大雨驟然降下,宛若錐進大地的尖銳長矛,冰,寒,剜骨刮過。

應知離想也不想地死死抱著她,為她扛下這一次天雷。

沒用。

隨著閃電砸下,應知離白衣洇血,可懷裏的她亦被雷擊餘威劈的血流不止,體溫開始涼下去,意識還在,可空蕩蕩的,對一切動蕩變故都沒有反應。

這是蒼靈上仙親自召來的天雷,擋無可擋。

一道又一道雷砸下來,周遭山石坍塌掀起滾滾煙塵,她的生命力隨著擋不住的雷和雨,逐漸冰涼,消逝。

應知離差點徹底崩潰。

他驚慌失措,幾乎是懇求地跪在她身前,摟著她,聲音低沈呢喃。

“求你,求你開口說一句話。”

他一只手捧著她的臉頰,卑微惶恐地祈求著。

“求你說,我想活著。”

……

沒有回應。

只有雷聲,雨聲,緩慢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轟隆——”

又是一道天雷閃電,毫不留情劈向他,血跡在身上盛開,像花兒。

應知離死死攥著她的衣衫,一次又一次試圖喚醒她。

曾經,有很多生靈都好奇,如果他追上了她,他要怎樣做,才能救下她呢?

他自虛妄中誕生,他的存在是縹緲的,連祝福都是無痕的。

他能怎麽救她呢。

對此,應知離只是笑笑,從沒回答解釋。

他當然能救她。

因為他生來就可更改命數,扭轉因果。

他是讓世間生靈所夢成真的神啊。

所夢成真。

意味著只要生靈向他許願,並且能付出相應代價,他就輕而易舉實現祈禱者的心願,且無任何限制。

只要許願,他既可以讓整個世間陷入混亂無序,也可以太平無事,他可以逆轉生死,可以顛倒時空,六道生靈的前塵來世,命數因果,也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所以救下祈清和,於他而言太過簡單了。

他可以用自己的命為代價,換來她的平安無事,如果她再貪心一點,想不修這個無情道了,他也可以讓她心上的枷鎖盡數落下,不費吹灰之力。

可這一切都得有個前提——她必須發自內心地親自許願。

因為夢神無力實現自己的願望。

但祈清和不許願。

她是倔強的,務實又努力的姑娘,她從不信命,卻更相信人定勝天,她管這個叫什麽——唯物主義。

應知離對她毫無辦法。

他只能徒勞無助地得知她靠自己一步步問道離恨天,以情換骨保護自己的師門,一劍蕩滌戰火。

而如今,她又要救苦救難的,徹底抹去自我存在。

只為了不讓自己給人間帶來威脅。

咆哮的雷聲仍在繼續,殺伐不止。

他與她身上都早已被血洇透。

“清和?月渡?我求你了。”

“你醒醒啊……我懇求你,哪怕不說話,心裏想想也好呢。”

只要你希望自己能活下來。

我就能讓你活著。

祈清和意識還在,可她就是不予以任何回應,安靜躺在他懷裏,像睡著了。

因為當她下定決心義無反顧選擇死亡時。

誰也攔不住她。

應知離從沒覺得這般無助過。

他生活於人間的倒影裏,對一切都是雲淡風輕的,甚至有些荒唐的冷漠,他見慣了蕓蕓紅塵裏九難十厄,他同情生離死別,憐憫悲歡離合,並竭盡所能彌補遺憾。

如今,他才真切地明白,當這種絕望輪到自己身上時。

是這樣撕心裂肺的痛徹心扉。

求你許願啊!他徒勞地一遍又一遍懇求她。

我明明能救你!能輕而易舉地救你!只要你對我說你希望你活著!

我就能讓這個願望成真!

祈清和依舊只是沈睡,甚至連夢,都不肯做一個。

於是應知離只能失魂落魄地抱著她,在這無止無休的九霄天雷裏陪她一起捱著。

然而,砸在身上的雨和雷,卻漸漸式微輕柔了。

但轟隆震耳的聲音沒有半分減弱。

怎麽回事?

應知離麻木擡起頭,緊接著,他不可置信地瞧見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只見森然灰暗的天際,不知從何而飛來數以萬計,浩浩蕩蕩的五彩長條綢帶。

這些綢帶有序的,從四面八方如浪般匯聚。

飛近了,應知離才認出,這些綢帶原來是春日裏遍布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春幡。

它們此時此刻像有了生命一般翩躚飛舞,在法陣上空盤旋環繞。

它們拼湊組成一把大傘,擋在了祈清和與應知離上空。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但這一次,雷再沒落在他們身上。

伴隨著撕扯聲,被驚雷劈中的春幡傘應聲而碎,雪一般雕零墜下,碎片落在應知離和祈清和身側。

“轟隆——”

可再劈雷時,又有新的春幡頂上去重新凝成傘,再度擋下。

整個四海的春幡都似乎得知了這場天雷。

它們帶著春天的祝福攜手紛至沓來,一遍又一遍擋住天雷,雷摧毀一把傘,春幡就再凝成一柄傘與之對抗,誓死護住傘下的人。

後世曾如此評價當年蒼靈東君仙逝那日——

狂風呼號,春幡席卷漫天,自那年起,春天消失不見。

而直到很久以後,應知離才明白——

原來,從不是她的死亡帶走了春天。

而是整個春天,都選擇了來救她。

應知離再次顫抖著看著懷裏的祈清和。

她依舊閉目,對周遭一切無知無覺。

應知離慌張地扶起她,額間與額間相貼,白光在他周身縈繞流動,他咬破自己舌尖,沒有猶豫地摟過她的脖頸,挨進她的唇齒,像溺於湍流的人渡氣那般,將自己的血渡給她。

現在,我求你,做一場夢吧。

他必須去夢裏看見她的內心,他必須讓她重新萌生自我求生欲。

他必須得知,無情道三千枷鎖牢牢鎖住的,究竟是什麽。

應知離墜入黑暗下的一片荒蕪。

當他再度醒來時,聽見身邊鳥語,聞到花香。

睜開眼,他站在融融陽光裏,寧靜平和,周圍,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環境與景象。

奇怪的房子,奇怪的人,奇怪的道路與燈,以及……奇怪的衣著。

這裏是哪兒?

“打擾了同學。”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應知離驀地轉身,只見宛如春天的姑娘正站在眼前,眉目青澀——她穿的衣服也很新奇。

“請問你知道,社團辦公室怎麽走嗎?”

她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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